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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又和几位同学聊了聊，自己又冷静了一段时间，还是决定好好整理一下，写点条理清晰的文字。

主要还是分两点吧，先来说说剧情，再来说说玩家与媒体的这次分裂。

剧情上，我认为 TLOU2 大的情节走向本身，是没有问题的。换句话说，每个人的大部分行为都姑且是可以理解的。 “叙事细节没能跟上叙事架构”。 真正有问题的是讲故事的流程、方法——没能把每个人的情感和心理铺垫好、表现好。结果上就是看起来人物前后矛盾。再加上这种“开幕雷击”式的叙事结构放在游戏这样的载体上，玩家情感上就是不可接受。而最后，本来应该把前面这些情绪推上高潮的结局章，叙事节奏又有点急躁，情感没有收回来，最后导致了大家对剧情的不买账。

接下来具体分析吧，我们把整个游戏流程分为四个阶段，还有他们对应的功能。

开局，游戏开头到乔尔去世。（剧情的钩子，激发玩家动机）

艾丽线，艾丽出发去西雅图到剧院艾比突袭，杰西去世。（铺垫感情，塑造人物）

艾比线，艾比出发到暴揍艾丽。（铺垫感情，塑造人物）

结尾，从农场种田到游戏结束。（把前两章的感情推向高潮）

1、先来说故事本身的问题——故事本身的最大问题，出在艾丽线和艾比线上。这两段本来应该是铺垫情感的篇章，在铺垫情感上做的并不够优秀。纵然有博物馆这样动人的部分，但是流程中的大部分内容并不称得上令人满意。（诚挚地说，如果把这两段放到其他的动作冒险 游戏 中，可能这个故事也算的上是及格了！但是，这可是最后生还者！对它抱有更高的要求难道有错吗！有错吗有错吗！）

艾丽线上，空洞的对蒂娜和杰西的塑造。我完全没有对这两个角色的感情投射。我已经看过很多人说过 “工具人” “对话不痛不痒”之类的吐槽了。那这段塑造中，具体执行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，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呢？

不敢妄言，只提一点小的。对话写的不够生动自然是一部分，但另外非常重要的一点是，艾丽本来就认识他们很久很久了。假如和主角一起旅行的是几个陌生人，那玩家会和主角一起，慢慢建立起对他们的感情。但恰恰，艾丽与他们已经太熟了，而玩家却对他们毫无认知概念，这反倒给了编剧限制空间。我们可能会想，为什么不让杰西蒂娜 和 艾丽聊聊自己的身世故事呢？那一个问题就摆在面前，艾丽之前对这些了解吗？为什么他们在之前认识的几年没有谈过这些呢？这样的设定，会在对话写作和情节安排上对编剧的功底有更高的要求吧。

再来看看艾比线。这条线上，一方面是三人的白学情节过于肥皂剧了（艾比西雅图第三天清晨，梅尔突然出现莫名其妙爆喷我一顿，没头没尾），另一方面是与两个小孩的情感线过于公式化和套路化了。当然……套路化可能也说不上错，但是一个执行的不够精美的公式，确实也更容易让人出戏，难以共情或产生共鸣。嘛，即使如此，我也见到不少“艾比线的完成度更高”的评价——毕竟，这套公式化的执行就算不够优秀，这也毕竟是成熟的套路了。

虽然这两条线里的剧情有这样那样的问题，但必须要说，这两段里的剧情质量，加上顽皮狗优秀的制作水平加持，放在游戏里绝对算不上差了。 当然你如果真的只把这个游戏当做电影，只看过场动画的Clip。那你确实会更容易觉得人物前后矛盾，逻辑混乱。

这两段线里，除了现在的故事，还穿插着种种对过去的回忆。正如艾比线的套路，这两段回忆也透露着强烈的安排感和都合感。我想，这些不算致命但是令人出戏的问题，就是让这两段情感的铺垫不够动人的真正元凶吧。

2、再来说说结局这章的节奏问题。如果说艾丽线和艾比线虽然情感酝酿的不够好，但姑且还算是及格（至少我玩的时候还是一边吐槽，一边投入地玩的），那结局这段本来应该把情感推上高潮的部分，毫无疑问搞砸了。如果单从情节出发的话，我认为这段当中，艾丽的选择，艾比的遭遇都非常的合理，符合前面所有的故事铺垫。但是，可惜的是，顽皮狗没能用大家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方法把它讲出来——它只讲了艾丽的行动，但是没有讲清楚艾丽做出这个行为背后的思考。

所谓复仇的幻痛，只有在复仇真正结束后，才能感受到吧。可惜的是，这作从未没有能让我感受到真正的“复仇结束的幻痛”。在两边西雅图的剧情结束后，从农场的平静生活到响尾蛇寻仇，这一切都讲述的太快太快了，中间还穿插了两段鼓励打正面的战斗（因为获得了消音冲锋枪这把武器）。但即使你说这段战斗鼓励玩家打正面，玩家会真的去打正面吗？就算玩家去打正面了，玩家会感受到情感的宣泄吗？我希望最后的篇章里，每一个段落都能有更长一点的战斗外流程和交互而不仅仅是回忆杀 ，来让我对艾丽最后那复杂的情感有更深的理解。（说真的，我觉得让我玩三个小时耕田都对表现主题更有帮助）

真正要让人感受到复仇是无意义的，只有营造出复仇成功后的幻痛。如果能让决斗之前的整个气氛进行的更缓、酝酿更久一点，让艾丽对艾比暴打的时间和内容更丰富一些，把艾丽的想法表现的更显式一点，或许真的能做到 “不杀死艾比，就让玩家感到复仇的无意义和幻痛，理解艾丽的想法”。而毫无疑问，现在这样一通简单的暴打，和最后闪回的一张乔尔的脸，是远远不够的。玩家只会觉得，心中复仇的欲望根本没有得到满足。这个时候，你跳出来对玩家说教，“复仇是无意义的！”，这收到的……恐怕只有反效果吧？

3、当然，把顽皮狗和TLOU2真正推到玩家的对立面，成为了风口浪尖的一款作品，最大的问题还是采用了不适合游戏的叙事结构吧。于我而言，有两处真的让我感受到了极大的不适，再加上乔尔在开头的死，这三处或许在影视中还可以接受的安排，放到游戏里，在我眼里才是真正导致舆论爆炸的直接导火索。

第一处在艾丽第三天的最后， 艾比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，打死了杰西，制服了汤米。纵然从后面的视角看，这件事情合情合理。但是，在当时的我眼里，这……这不就是我在大街上走着走着，一道天雷突降劈死我吗？！这种处理或许在其他作品里没什么问题，但是，这是一款游戏。你让 玩家扮演的主角 遭受这样突兀的打击，玩家几乎不可能接受。做一个对比的话，在艾比线中 姐姐雅拉突然去世，走之前还莫名其妙带走一个艾萨克。同样是突兀毫无铺垫的转折，这个地方我的体验就……“可以接受”。但现在，我操控的艾丽是主角。我刚刚还在西雅图用自己精湛的操作和技巧，到处乱杀，现在就让我看这个？还只能看着？

第二处在艾比线结尾，我要控制艾比爆锤艾丽。我的精神导师 BottleFish 曾讲 “游戏叙事还是有一些原则的”。哪怕在之前几个小时里我操控的还是艾比，哪怕我可以理解艾比这么做的心态和动机，但我对艾丽的感情还是远超艾比。而让我用艾比去和一个我喜欢的角色对决，最后还是艾比赢了，对不起，情感上，我接受不能。假设TLOU2是一部是电影，让我以第三者视角看这段，我觉得或许可以接受，我不会立刻觉得电影傻逼，我还会看看后面要怎么演，但要我自己动手，我只想立刻关掉游戏。最令我难以接受的是，哪怕从主题上，我也丝毫不能理解这段安排。我根本不会因为这段玩法感受到“我是艾比，我的复仇情绪已经宣泄”，也不会对艾比的产生更多的认同、代入和理解。那这段剧情让我操作，除了让我难受，甚至更加讨厌艾比，到底意义在哪呢？我想，哪怕让玩家控制艾丽，但是被剧情杀，也比现在的安排更容易让人接受。

嘛，虽然喷了很多，但发自内心，我并不认为这是一部只值3分的作品。这款作品的制作水准高到令人惊叹。演出、各种QTE的运用，玩法和关卡设计，都是最顶尖的。而叙事上，虽然顽皮狗搞砸了一些最为基本的东西，但是也确实有……呃……试图创新之处吧。总之，还是建议有PS4的大家都去试试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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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一些旧的碎碎念。都很杂碎，只当记录，不必阅览。

终于打通了TLOU2，内心的确五味杂陈。一方面感慨于优秀的 Gameplay、演出效果、关卡节奏控制、甚至台词和表演，另一方面又对故事内容和叙事手法感到一言难尽。有些零碎的想法，不吐不快，寥记于此。

以下重度剧透。

博物馆关卡。我翻墙进入馆内，看到了墙上写着的种种字迹，配合突然转变的游戏气氛，我顿时预感等下必有一场恶战。考虑到已经太晚了，我退出了游戏，打算明日继续。第二天，我发现后面根本没有什么战斗，之后的内容大概两分钟就结束了。我为自己打碎了叙事而后悔不已——这让这段游戏体验割裂开了。如果我要是提前知道这边再有两分钟就结束，我肯定会一口气打完。当然，这是所有游戏都存在的问题，而不仅仅是 TLOU2。只是，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，可以更好一点的解决这个问题呢？

战斗关卡与游戏叙事的结合。可以看出，策划在特定关卡的时候是有希望玩家采用的战斗节奏的。而假如玩家没能很配合，体验就很撕裂。我在艾丽第二天，遇到杰西之前的这段里，明显感受到了游戏想让我冲起来，打快节奏战斗。但我还是保持着之前稳扎稳打，慢慢搜的节奏。这个时候，我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和游戏环境的割裂——激烈的BGM，周围的人叫喊着，枪声不断。而我还在大摇大摆地翻箱倒柜，做一个岁月静好的拾荒者。不过在医院追击诺拉的那段，同样是要求快节奏，但是因为多了系统对玩家的限制，而且没有可以搜的东西，游戏体验就好很多。

这个游戏的播片以外的部分，我都非常非常喜欢。玩法、可交互的演出、关卡的节奏控制，在我心里算是这世代电影化的第三人称标杆了（对，我心里比战神还好）。尤其是从艾丽进入医院，到最后按三下方块处决诺拉，这段流程行云流水，一气呵成，在最后我按下三下方块审问诺拉的时候，我觉得我彻底融入了艾丽这个角色。后来想想，游戏里的大部分交互方式（包括按R1拔箭），都在某段演出里以QTE的形式出现过。

当我付出努力找到保险箱/保险箱密码，却找不到另一项的时候，我会无比的难受——我明明付出了努力/机智过人，取得了一些其他人可能取不到的进展，然而我现在如果一走了之，这些努力全部白费，我没有获得任何奖励，只是浪费了时间。

艾丽线里的杰西和蒂娜实在是太工具人了，我完全不了解他们，不知道他们的出身背景故事和心理，闲聊的话题也都非常无趣，我对他们几乎没有情感投射……

接下来说说整个游戏我最难受的两个地方吧。第一个是在艾丽第三天的最后，艾比突然出现，打死了杰西，制服了汤米。纵然从后面的视角看，这件事情合情合理。但是，在当时的我眼里，这和我在大街上走路的时候被天雷劈死一般奇怪。（可能玩家对乔尔之死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这个）这种处理或许在其他作品里没什么问题，但是这是一款游戏。你让 主角 遭受这样突兀的打击，玩家在心理上和情感上体验是很差的。做一个对比，在艾比线中 姐姐雅拉突然去世，走之前还莫名其妙带走一个艾萨克。同样是突兀毫无铺垫的转折，这个地方我的体验就……“可以接受”。我想这就是电子游戏里叙事的一个特殊之处吧。

第二个难受的地方在于，我要控制艾比爆锤艾丽。伟大的游戏开发者，我的精神导师班春晖曾讲 “游戏叙事还是有一些原则的”。哪怕在之前几个小时里我操控的还是艾比，哪怕我可以理解艾比这么做的心态和动机，但我对艾丽的感情还是远超艾比。而让我用艾比去和一个我喜欢的角色对决，最后还是艾比赢了，对不起，情感上，我接受不能。假设TLOU2是一部是电影，让我以第三者视角看这段，我觉得或许可以接受，我不会立刻觉得电影傻逼，我会看看后面要怎么演，但要我自己动手，我只想立刻关掉游戏。更何况，我也不会因为这段玩法感受到“我是艾比，我的复仇情绪已经宣泄”，也不会对艾比的产生更多的认同、代入和理解。那这段剧情让我操作，除了让我难受，甚至更加讨厌艾比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如果我是设计师要讲这段故事的话，或许会选择让玩家控制艾丽，但是被剧情杀吧。

艾比线里的梅尔。整个故事里最让我一脸懵逼的，就是艾比第三天清晨，突然我控制艾比被梅尔一顿莫名其妙爆喷，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喷，也不明白这段喷有什么意义，希望有大哥来帮我解释一下。

艾比西雅图线整体来看，感觉非常套路，就是战时的两方势力下的士兵，因为种种原因突然建立了羁绊，他们突然开始意识到打打杀杀到底有什么意义啦，大家其实都是好人啦，最后一起踏上反抗之路的传统反战故事（战马并感）。这段里这个故事讲的不算好，但也不会引起我的什么反感，那一对角色虽然标签但是也算有特点（比起工具人杰西）。而我在进入角色之后，我甚至感受到了艾比的变化，所以在西雅图第三天的岛上，我尽量选择了全程潜行，不杀一人。（当然只是几乎没杀，必杀的还是要杀的）我在想如果岛上这段流程，游戏在玩法上去要求玩家这么做，会不会更好一点。

所谓复仇的幻痛，只有在复仇真正结束后，才能感受到吧。可惜的是，这作并没有能让我感受到真正的“复仇结束”。在两边西雅图的剧情结束后，从农场的平静生活到响尾蛇寻仇，这一切都讲述的太快太快了，即便我无比用心去感受了，却也不能说自己完全跟上了这形式上细水长流，实际却怒涛汹涌的情感变化。我希望最后的篇章里，每一个段落都能有更长一点的战斗外流程和交互而不仅仅是回忆杀 ，来让我对这些细微的情感有更深的理解。

最后说一下我对结局的理解吧。如果说西雅图篇谈论的是复仇必将带来复仇，那结局毫无疑问是在给无限的复仇循环带来一种解药。艾丽放弃杀死艾比，不是因为原谅，也不是因为记恨乔尔，只是在一切结束后，在暴打艾比发泄结束之后，在感受到艾比与男孩 和 乔尔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后，在理解乔尔后，在理解复仇的本质后，在脑内最后闪回了乔尔的画面感到了幻痛之后，为复仇的循环找到的终点吧。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设计师真正的想法，但如果真的是要做这个，那这段的问题正如之前所说，节奏太快了。真正要让人感受到复仇是无意义的，只有营造出复仇成功后的幻痛。如果能让决斗之前的整个气氛进行的更缓、酝酿更久一点，让艾丽对艾比暴打的时间和内容更丰富一些，或许真的能做到 “不杀死艾比，就让玩家感到复仇的无意义和幻痛”。而毫无疑问，现在这样一通简单的暴打，和最后闪回的一张乔尔，玩家真的能感受到幻痛吗？并不会，玩家甚至觉得还不够满足。这个时候你对玩家讲，“复仇是无意义的”，收到的恐怕只有反效果吧。

我们经常在好莱坞大片结局部分看到正邪之战，这是一种满足（satisfy）观众的手段。但是游戏的主题是复仇的连锁效应，是幻痛—是当你的复仇目标消失之后的延绵不绝的连锁体验。这种细微的感觉是无法用常规的Boss战来表达的。——小岛秀夫，《合金装备：幻痛攻略书》。我曾以为，TLOU2发售之后，最好的讲述仇恨与复仇的游戏要易主了，但看来，我失望了。

村长和春哥都在和我交流时谈到了作品中的都合主义——他们能感受到“这是一个剧本，这个情节设定是故意的，这个安排是为了剧情上XXX，编剧就是为了这个所以这么写的”。这点上我有同感，但是我并不能想明白，到底是哪些细节和写法，让玩家有了这样的感觉。记录于此，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己能想明白吧（

TLOU2本有机会可以成为讲述仇恨的游戏神作。但或许是因为“叙事细节没能跟上叙事架构——村长”，“游戏叙事有游戏叙事的原则——春哥”，叙事结构实在是没有照顾大多数玩家的情感和感受，玩家对 TLOU 预期和结果的不同，最后导向了这样的结果吧。